“切,真扫兴……”
完全没有创新性的老旧大象滑梯正好坐落在重叠的树枝之间,本以为终于有个好点儿的地方休息,却没想到自己预定的“特等席”已经被人捷足先登了。像这种有家不回,偏偏要与劣质的塑料亲密接触,给别人造成麻烦的家伙为什么不消失掉啊?好累、好渴、好饿,我超想哭的!然而冬日不会有眼泪,即使存在毫无意义,她也会将其蒸干,软弱的部分没有存在的必要。
似乎是我的跺脚声引起了麻烦家伙的注意,她扫了我一眼。嘛,脚下有落叶,被发现理所当然的咯,但是那是什么反应啊?为什么像个受惊的刺猬抱成一团?我是脸上流浓、肌肉结扎的大魔王吗,真是个胆小鬼,让我连对魔王的印象都变差了。
算了,我就好心让给你吧,要我替你忍受僵硬木板的触感,麻烦你感恩戴德一辈子哦!
“呜…呜呜……”
这家伙……
见到我就哭是几个意思啊?我向她靠近,打算用冰冷的眼神让她“冷冻”下来,却不料她反倒哭的更大声了。好在四下无人,倒是不用担心被当成欺凌事件,虽然没有学校能够处分我,但我总不能把那些嚼舌根家伙的舌头也扯下来。脚步停滞,我也有了打量她的余裕。她的存在大概已经能够代替普通这词的加入字典,不过仔细一看,脸长的还算清秀。那件在她的身上的马海毛衣愣生生被穿出土里土气的感觉,真不知道谁才是从乡下来的。
我试探地迈出一步,那家伙就和受到斥力的磁铁似的,向与我相对的方向侧身。
难道我呆在医院久了,连脸也向奇怪的方向发展了吗?遗憾的是,废弃的公园没有镜子和碎玻璃片,干涸的沙地也不会留给我一片水潭。我突然有些担忧,要是我身上最为肤浅的一部分都产生突变,那样要怎么在这个长臂猿云集的人类社会要如何生存呢。
不好,一不小心,思想又朝奇怪的地方发展了。没错,就是你啊,都是你的错啊!就算你把畏惧装在眼睛里,作出一副令冬日作呕的楚楚可怜的样子,也不要指望我原谅你!
对了,反正附近没有人不是吗?就算我爬上去,揪着她的脸蛋,让她与地面来个亲密接触也没有人能看到的吧。
“呜呜……啊呜!”
更大声了,喂!啊啊,我认输行不行,难道你是能窥探别人心灵的邪神吗?从小时候起我就对流眼泪的家伙没办法,都是那个混蛋的错啦!
不过这次她不再看我了,或许我只是充当了个催化剂的作用,这家伙应该不是因为看到了我的脸而哭的,大半头部埋在臂弯中,身体因哭泣而颤抖,倒是有些……可怜?等等,所以为什么要以看到我的脸为前提啊,我是来自深渊的魔鬼吗?
“喂,你有吃的吗?”我三两下爬上这适宜比我至少小三岁以上的家伙们的玩具,由于她刚才因害怕而进行的蜷缩,我成功在一旁坐下。
“咦,诶……诶诶诶!”
她抬起头。一看到我,又开始咋呼了,双手胡乱的挥着,嘴里一大堆意味不明的拟声词。真是失礼啊,对别人的脸露出这种反应,这家伙该不会不能说话吧,我揣着恶意地想到。但是下一刻,细长的手掌就朝着我的眼睛飞来,“啪”的一声印在了我的脸上。然而这还不够,同时失去平衡的她顺手抓住了高贵的我,让我像个泥球一样,黏在她的身上,就这样两个人一起滚了下去。
“呔,为什么是我在下面?真倒霉。”
背部好痛,破旧的设施下面可没有魔法软垫。本能地弓住身躯保护脑袋,后背狠狠地撞在了地上,溅起的尘土好像跑进了嘴里,但是我现在已经没有气力去整理了,甚至放弃了从地面上起来的意愿。
“对、对……对不起!”
什么啊,原来还是会说话的吗。
“那种事情无所谓啦,你能先从我的身上起来吗?我快被你压进土里了。”
回忆起被床褥重压的窒息感,我才想起这副积弱的身体到底有多么糟糕,喘息的难度直接上调了两个等级。
“诶……好、好的,我立刻就起来……”她慌乱地把手搭在了我的身上。
“咳、咳咳……可以的话,别拿我作为支点好吗?”
有种无力感缓慢浮现,有关那个人的一切如潮水般将我淹没。也没有特别高兴,也没有特别悲伤,只是被那犹如春风的生气环绕,冬日总感觉有些呼吸困难。冬日告诉我,她最最讨厌那个人。尽管那个人已经被冬日赶进了冻土,祂的幻影却依旧停留在这个世界。而此刻,幻影落在了眼前的她上。
无害而又脆弱。
天然得令人恶心。
但是,我却无法将其撕碎。
“对、对不起,我什么都会做的,请、请原谅我……”
这是受人欺负到产生惯性了吗?这不禁让我对青少年的成长环境感到担忧。
“你有钱吗?”
“……”
或许我不应该问的这么直接?
“那、那个……我没有钱。”
什么啊,看大小怎么也是个初中生了,口袋里居然连钱都没有,啧。
没有就算了吧,欺负这家伙也不会让我感到有趣,只会让我想起不好的回忆。
真是羡慕鱼啊。要是记忆只能维持七秒,光是活着就拼进全力了吧,也不会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,更不会因为过去的事情动摇、产生疼痛。
“哦,那就离我远点。”
饿得没力气讲话了。无论我用粥浇死了多少多肉植物,第二天总会有新的一盆放在窗台。昨天中午的午饭里混入了菠菜,理所当然的pass,晚上偷溜出去吹风,晚饭也是空过。不过两天时间没有进食,人就会虚弱到这个地步,真是脆弱啊。
“……诶?”
惊讶个鬼啊,干嘛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,被欺负也会上瘾吗?我就应该直接说滚,真是的,连察言观色都不懂吗?
咕呜呜。
肚子发出了丢人的声音。
“难道……你饿了吗?”
……
这家伙,找茬吗?
“那个,如果不介意的话……”
她从七分裤的口袋掏出一个上面画着“Royce”的袋子。
食物吗?
我当然不会说什么谢谢,直接把袋子抢到手里。这种看上去就很上档次的品牌味道总不可太差,我撕开包装,里面是像小块糕点一样的褐色块,随意丢到嘴里,我开始咀嚼,一股浓重甜味在口腔里蔓延。
原来是巧克力。
我瞄了一眼包装,上面的金钱字符超过了三位数。即使我对金融行情没什么概念,也可以轻易推算出,这玩意够自己用十块钱坐很多次公共汽车了。
什么啊,乡下来的土气怎么转移到我身上了?
只有七块……
一个没留,全部吞下肚子后,饥饿感仍旧没有消退。高热量的食物并不能使我瘪平的肚皮满足,既然眼前有张饭票,怎么可能轻易放过。
“还有吗……”
“没、没有了……”
为什么要露出一副垂着眼帘、微微颔首的“我很抱歉”的模样啊?为不良少年们的努力道歉啊喂!难不成你是从哪里的少女漫画跑出来的无知女孩吗?
避免变成担当吐槽的搞笑角色,我叹了口气。
她和这个世界的相性真是差到极致了,用有些俗气的话来描述,就是被人卖掉还会帮人数钱的那种蠢蛋。
都说物以类聚、狐朋狗友、狼狈为奸,为什么我的身边总会出现这种像兔子一样无害的家伙呢?兔子这种动物啊,胆子又小,又容易受到伤害,同时又让人觉得它可怜。就连死掉之后都不安分,总在别人的记忆里搅作一团。
我和她在生理构造上应该没有多大的不同,一定没有那么多的差别。
明明相较起来只是半斤八两,却因为些微的性格差异,仿若两个物种。
经常有人那么说吧,人的性格是会逐渐发生改变的,人们把这句话当做真理一样挂在嘴边。但是,当我把十年看做是一个周期的时候,那人轻飘飘的性格却一直漂浮在我身旁,或许祂在最后产生了变化,我却已经无法得知了。
那么,眼前的这个家伙也会产生变化吗?
在我打量她的时候,她的头又往下了一个台阶,我又找到了一个将他们区分开来的节点——祂从来不会因我的缘故而发生改变。
或许,我可以拿她做些实验。
我拿出誓要一命通关电动的气势,将手高举过头顶,装作一副要施展必杀的模样。然后不出我的预料,她在偷偷瞥了我一眼后,立刻颤抖地闭上双眼。
然后“啪”的一声,我重重地把手打在了她握着拳头的手上。
“你到底在害怕什么?我真的有那么可怕吗?”
我用力掰开她握拳的手掌,拇指穿过她食指与拇指的空隙,作握手状。
“谢谢你的巧克力。”虽然不是真心实意的,“我叫冬日,你呢……”
“诶?”
相比于害怕,这一次的她抬头看向了我,眼睛里流露着疑惑与不解。
“你……不打我吗?”
“你想要被打吗?”
难道这就那个水蛭医生说的是斯德哥尔摩效应?感觉有点恐怖呢。
“不、不想……受伤很痛的。”
“那不就完了。你还没回答我,你叫什么。”
磨磨蹭蹭的,这点也和那人不同呢。
“我、我叫晓……”
“哈啊……你姓什么?”
“非、非常抱歉!”她再次低下头,“我姓……”
还是用威胁的口吻比较好吗?
“不用了……我叫你晓不就可以了。还有,这种事情根本就不需要道歉。你再这样,我就真打你了。”
差不多消耗了刚才一半巧克力的能量,我用喊的,向她说道。
“非、非常抱歉!”
咚!
没想到用手刀打人还挺带感的。
“好痛!”
“忘了我刚才说什么了?”
“非、非常抱歉!”
咚!
“呜呜……”
“不许哭!”
都是你的错,我的人设都出现问题了。
她努力地合闭着嘴,一抽一抽地吸溜着鼻涕,倒还算听话。
“那、那个……冬日,和、和我是朋友吗?”眼角还闪着泪光,她磕磕巴巴地说出这句话。
我本来是想说“你配吗”的,但是冬日却告诉我,“她和你很像”,这样一句话。
我还想反驳“开什么玩笑”,却看见了那双蕴含光亮的眼睛。那双眼睛就仿佛在面向什么光芒一样。
哈啊,那是什么恶心的比喻?冬日是冰冷的、是无情的,和那玩意整整隔了一个宇宙。所以,别开玩笑了啊!
“朋友吗……我没有那种东西,也不知道怎么样才算。”我顿了顿,“不过,如果你把我当朋友的话,那就是吧……”
“啊!我、我和冬日,是、是朋友……”
她抓住了我的手。
刚才的话,我是可以躲开的。
为什么,我没有躲开呢?
是吗……
是这样啊……
因为太无聊了,所以……现在有点高兴吗?
就当巧克力的报酬了。
真是的,我可是打了0.3折哦……
再多,取悦我一下吧。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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